【德哈】小星球
00
饲养星星是很累的。
你需要调配适宜的大气，设定星球的颜色，灌溉河流，打扫火山，帮它清除地表多余的植物，教会它如何自转而不至于让自己的一半身体融化，最麻烦的是，你要计算好运行轨迹，并说服你的星星按照轨迹走，以相撞发生爆炸。
但是饲养星星的好处是，你可以拥有一整个星球，和所有的故事。
01
哈利的星球叫海德薇，它不怎么听话，但也不惹事。哈利觉得它太小了，还处于嗜睡阶段，三天两头就要敲敲火山口把它叫醒，提醒它记得公转。
海德薇总是从火山上喷出一朵粉红色的蘑菇云示意哈利不要再吵了。
哈利铲土的手忍不住用力了点，火山口一下子又喷出一朵褐色的蘑菇云。
“你好烦，现在又没有太阳可以看。”海德薇说。哈利面无表情地把植物的种子埋进土里，立刻换来了它不满的喊叫。
“我不喜欢玫瑰花！”
“你最好喜欢，不种一点鲜艳的花谁会注意到你这个小星球呢？”哈利继续浇水，“没有别的星星和你作伴，不孤独吗？”
海德薇气鼓鼓地问他：“那没有别的人类和你作伴，你不孤独吗？”
哈利没有回答，海德薇哼哼唧唧的又睡了过去。
他还没有见过别的驯星者。或者说，他还没有见过别的有驯星者的星球。附近的星球都在发光，却没有人管理它们，明明灭灭的，像垂钓者的银钩。它们还在沉睡，所以海德薇没有别的星星可以聊天，只能天天和哈利吵架。虽然它不说，但是毕竟是他自己的星星，哈利清楚，它讨厌这种孤独。
“喂，你为什么领养我？”有时候哈利晒着太阳，看着蝴蝶飞过花丛，海德薇就会抖一抖身子把他吵醒。
“不为什么。”哈利从地上爬起来，把帽子扣回脸上，海德薇明显不相信地哼了一声，用一阵风把哈利躺椅旁边的蒲公英吹得到处都是。
哈利又慢吞吞地扒上躺椅的扶手，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海德薇是他见过的最纯粹的白色星球——它一定会嘲笑他肤浅。
有时候哈利会教它认一些星球上的生物。比如老鼠斑斑和大黄猫克鲁克山，它们是死对头，一见面就追着跑，海德薇也不喜欢斑斑，每次它躲进洞里逃避克鲁克山，海德薇就喷个岩浆把它逼出来。还有一棵打人柳，旁边的小溪里有几条水红色的鱼，有时候克鲁克山也捞着玩，但是从来不吃它们。哈利住在溪边的小木屋里，偶尔在门口晒晒太阳，总被海德薇嫌弃像个老年人。
他的星球有着无尽的活力，虽然大部分时间海德薇都在睡觉，但是它醒着的时候，哈利就别想休息。
02
哈利喜欢垂钓。
这不是说在他的小溪里垂钓，毕竟里面就那么几条鱼，而且要是被克鲁克山发现了，他还会挨上两爪子。
他是在钓星屑。亮亮的，不同颜色的，星星的碎片。运气好的时候，他可以钓到形状特殊的碎片，比如蓝色带闪的心形，粉红色的棱面。他把所有的碎片都装进玻璃瓶里，挂在房门口，有风的时候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那天哈利放下钩子之后太阳已经消失了，他敲敲地面小声说了句晚安，只听见了海德薇细细的呼噜声。哈利摇摇头，抓着一瓶亮晶晶的星屑照明回到了木屋里。
他躺在床上，眼睛却看着窗外。一个个星球飘过去，窗外的樱花树好像也要睡着了，花苞静悄悄地呼吸着。
四周很静，除了床头的金鱼缸里冒泡泡的声音，静到让哈利开始想许多事情。
海德薇说的对，他没有见过别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见到别人。他在沙地上给海德薇画出一条长长的弧线，告诉它这是它的轨迹。不知道海德薇听没听进去，总之目前为止还没有星星相撞的情况。
哈利翻了个身，想着明天去抓两只小花蟹，海德薇一直闹着要看；前几天下了雨，树林里的蘑菇肯定长出来了，不知道熬汤好不好喝。花园里的草又开始疯长……哈利裹紧被子，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可是第二天他睡前想的事情一件都没干。
因为海德薇不动了，无论是自转还是公转。
它正在和另外一个星球大眼瞪小眼。
活的，醒着的，有驯星者的星球。
哈利看见那个墨绿色的星球，混着一点斑驳的蓝。有一个金头发的人揉着眼睛走近，嘟囔了一句“孔雀你为什么不动了”，然后他抬头看见了哈利。
海德薇大声说：“这是我的轨迹！”
孔雀毫不相让地回喊着：“是你挡住我了！”
两个驯星者面面相觑。哈利愣愣地盯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张了张嘴。
然后对面就说：“麻烦你让一下。”
哈利还没说话，海德薇就先叫了起来：“凭什么！”
哈利皱着眉头，但是对面的人只是瞥了他一眼，伸了个懒腰。
“你好，我叫德拉科马尔福。这是我给孔雀设定的轨道。”
03
两个星球挨得太近了，仿佛只要跨一步，德拉科就能越到海德薇上来。
然后他的确这么做了，在哈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捉住了哈利耳边漂浮的星屑。
“送给你，见面礼。”
德拉科咧开嘴笑了一下，哈利拍掉了他的手，说：“这也是海德薇的轨道。”
星屑落在地面上，又碎成了更小的斑点。
德拉科的笑容消失了，他的眼神有些阴郁，哈利慌乱了几秒钟，又努力保持自己的气势。
所幸德拉科只是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但是海德薇和孔雀每天都吵得不可开交。哈利感觉海德薇已经把它长到这么大所学的所有词汇都用来和孔雀争论了。
直到哈利看见德拉科在垂钓。
德拉科漫不经心地把钩子甩出去，但是他一整天也等不到什么东西，甚至连太空垃圾都没有上钩。
过了两天哈利忍不住了，他隔着一道浅浅的空气朝着德拉科喊：“你不能这样放钩子！”
德拉科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然后抿了抿嘴唇：“那我应该怎么做？”说完又露出一种迷茫而无辜的表情，“你过来教我。”
他眼底里是戏谑的笑意，哈利看见了，但是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跨了过去，然后他拿起德拉科的钓鱼竿，轻轻地朝着更远的地方甩了出去。
“看见了吗，”哈利语气生硬地说，把鱼竿塞回他手里，“这样才对。”
德拉科笑了起来，围绕在他身边的星尘都在抖动，孔雀被他吵醒了，不耐烦地抖了抖身子。他微微弯腰安抚性地摸了摸它，又看着哈利。
“你真的很较真。”他的眼睛还心情很好地弯着，“这就是你一直不愿意让步的原因吗？”
“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马尔福先生。”哈利冷笑了一声，德拉科若有所思地转头看着钩子的方向，没有作声，过了一会他说。
“你知道吗，你是我碰见的第一个驯星者。海德薇是孔雀碰见的第一颗星星。”
他轻轻摩挲着鱼竿，上面刻了德拉科的名字，还有一个小小的行星标志。真是不折不扣的贵族做派，哈利想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德拉科耳边的几缕发丝，但是心里酸酸的。
“其实孔雀一直很嗜睡，最近因为天天和海德薇吵架好像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他压低声音，“其实它不讨厌你们，但是它嘴比较笨——你别告诉它，也别告诉海德薇。”
“但是它希望你们留下来，你明白吗？”
哈利愣住了，过了几秒钟他张了张嘴。
“你好像个老父亲哦。”
04
哈利发现德拉科是个很有趣的人。
他去过很多个星系，见过各种形状的星星。那个时候孔雀的轨迹还没有计算好，他们只是漫无目的地漂浮。他登上过一个看上去是有人居住的行星，但是走近了才发现屋子的玻璃已经灰蒙蒙，院子里的百合花毫无秩序地疯长；有的星星像是被冰冻住了，还没靠近就已经感觉到寒冷；有的星星由动物控制，苹果树上盘踞着蛇。他还看见过行星爆炸，上千种色彩一下子迸发出来，像是一刀切开爆浆蛋糕。他被这样强烈的气流甩到了另外一个星系，轨道重新计算后遇见了哈利。
他会讲很多故事，在太阳消失的时候，他就像拿着水晶球的魔法师，一点一点抖落出闪闪发光的矿石。久而久之他们每天晚上都会聚在一起，这是一天之中海德薇和孔雀最安静的时候。萤火虫就在脚边旋转，八瓣梅的花朵随风晃动着，溪流的速度也因为两个星球的呼吸变得缓慢。德拉科的声音忽远忽近——这是讲故事常用的技巧，硬生生扼住了所有人的心脏，让人沉迷在那些不知真假的情节里。
和德拉科相比，哈利的生活就苍白很多。但是德拉科也喜欢听他说清晨的玫瑰，海德薇生气时喷出的岩浆，满地打滚的克鲁克山，还有日复一日的垂钓与一屋子的玻璃瓶。有时候哈利越说越开心，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德拉科就撑着下巴看着他笑，哈利被看得不好意思，又挠了挠头坐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谁都没有提修改轨迹的事情。他们会很友好地约着吃早餐、垂钓和种花，有时候各自躲在家里看书，或者研究怎么教育叛逆期的小星球。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但是哈利说不上来，就像一株植物吸饱了水分，慢慢的丰盈起来。
有些变化则是肉眼可见的。
海德薇渐渐地不和孔雀吵架了，它们说悄悄话。
还是趁他和德拉科两个人都睡了才会说。
但是如果问海德薇，它只会含糊其辞地哼哼几句，问孔雀更是干脆装死，不管说什么，回应他的都只有拙劣的鼾声。哈利更加确定它们在密谋些什么，但是它们守口如瓶的态度让他无从下手，这样胶着的情况大概持续了一周。
哈利觉得不太放心，于是趁它们午睡悄悄找到德拉科。德拉科正在边写东西边喝下午茶——看吧，这流淌的贵族血液。哈利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在德拉科把曲奇推到他面前的时候又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哈利一边啃着饼干一边控诉起来。德拉科听着他严肃地说了一大堆，从它们最开始不合到现在每天黏黏糊糊地凑在一起，以及海德薇醒过来到现在，就没有讲过那么多话。德拉科一言不发地沉思了一会。
“……你好像老父亲哦。”
哈利气冲冲地离开了房间。
05
你在担心什么呢？
德拉科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他生气。他咬着小饼干说，这不是更好吗，它们成为好朋友了，你不开心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它们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哈利皱着眉，德拉科挥了挥手给他比划了一下，语气带着开玩笑的意味。
“孩子长大了而已，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哈利有点生气，他觉得德拉科不是真的关心它们两个，不然怎么样也应该有一些警觉。而他的表情明显是认为哈利小题大做了。他只是不断地重复类似于“不要担心”的字眼，哈利感觉一种无力感翻涌上来，逐渐变为愤怒。
他关上自己的房间门，玻璃瓶撞得叮当响。衣袖带起一阵小小的龙卷风，他突然想起这件斗篷还是德拉科的，那天天气有点冷，听故事的时候哈利打了好几个喷嚏，德拉科就把斗篷披到他肩上了。现在想起来哈利还觉得脸上热热的，特别是德拉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越让他觉得自己心里有鬼。
但是这样的事情明明不止这一个瞬间。垂钓时德拉科不小心碰到他的手的时候、星屑落在他睫毛上被德拉科吹去的时候、起风了花朵飞过他脸颊的时候、德拉科笑着望向他的时候——
连着好几天哈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没有管窗外发生了什么。他只想没日没夜地睡过去，好让自己脑子里的浆糊化开。
外面星辰流转，淌着金色和墨色的光。日复一日，不知疲倦。
但是他还没有理清楚自己混乱的思绪，德拉科就先敲门了。
——当然是德拉科，这个星球上没有第三个人。哈利犹豫了很久，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他。但是最后他还是握住了门把手。
但是哈利打开门先看见的不是德拉科的脸，而是一大捧玫瑰花。
红色的，簇拥在一起的玫瑰花。
他愣在原地。
“这是海德薇让我给你的，它说它真的很用心在养这些花——它还说是这些花带来了我和孔雀。”
德拉科的脸终于露出来，他微笑着把花轻轻塞到哈利怀里，又抽出一张卡片插在花枝之间。
“这是孔雀逼我写的，它说它真的很喜欢你和海德薇，我打赌这是它说的最肉麻的话。”
哈利好不容易抓住了一点思绪，他打断德拉科：“……这是什么意思？”
“噢，”德拉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孩子长大了，你知道，他们会操心的事情就多了起来——比如你有没有发现，我每次靠近你，它们就会变得特别安静？就像……发现父亲恋爱的小毛孩？”
“啊……”哈利的脸慢慢的涨红，“你是说……”
“它们可偏心了，喜欢你的话，就一定要想方设法地给你送些什么。”
最后他撇了撇嘴，伸手扯正了哈利的斗篷。
“这是它们秘密筹划了很久的，逼我执行的计划。所以我才说，你完全不必要担心它们。”
他停了一下，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
“它们要我告诉你，我也很喜欢你。”
最后一滴星尘陷进了泥土里。
FIN
评论(46)